埃隆·马斯克这个名字,几乎已经成为当代技术进步与“个人英雄主义”的代名词。他发射火箭,制造电动车,挑战人工智能的极限,也时常在公开平台上宣称自己捍卫“言论自由”,尤其是在收购Twitter(现X)之后,更是将“自由”挂在嘴边。然而,若我们站在奥地利经济学派的立场,对自由这一概念本身做出严格定义,再回过头审视马斯克的言行与商业实践,就会发现他与“自由”的关系远比表面上复杂得多。
奥地利学派的自由,并不是一句政治口号,也不是科技进步的附属品。对他们而言,自由根植于个体的自我拥有(self-ownership)与自愿交换,是市场在无强制状态下所形成的秩序。它既反对国家暴力,也警惕任何形式的权贵勾结——包括那些披着“企业家创新”外衣、实则靠政策倾斜起家的现代资本巨头。自由不是某种“结果”,而是一种“过程”,其核心在于约束强制力量,抵御计划主义冲动。
在这一框架下,马斯克代表的并不是自由,而是自由的异化形式。他的企业并非在真正的自由市场上自然成长,而是在高度扭曲的政治—经济结构中,通过与政府达成各种形式的合作——包括税收优惠、贷款支持、政策保护、甚至在地缘政治上的妥协——才得以迅速膨胀。这种现象,在奥地利学派看来,是一种典型的“权贵资本主义”(crony capitalism),它表面看起来是企业家精神的胜利,实则是对市场机制的破坏。
更重要的是,奥地利学派高度重视言论自由作为市场秩序的一部分。一个不被审查的思想空间,是自发秩序得以形成的思想土壤。因此,当一个自称“捍卫言论自由”的企业家,在面对某些政治力量时表现出明显的选择性沉默,甚至在实际操作中疑似压制对某些政权不利的信息传播,那么,他就已经背离了自由主义的最基本原则。这种“选择性自由”——对外宣称独立思考,对内却允许政治力量影响平台治理——不仅虚伪,更是自由的系统性腐蚀。
奥地利学派的哈耶克曾警告,技术精英的“理性主义妄想”,即试图用自己的计算和理性去规划社会,往往会走向新的集权主义。而马斯克恰恰是这一思想的现代化身。他不是一个信奉自发秩序的自由主义者,而是一个相信“工程秩序”的技术救世主。他的话语中不乏对人类命运的宏大叙述,对火星殖民、人工智能、脑机融合的高调构想,隐含着对技术统治的信仰。这与奥地利学派所追求的“有限知识、分散秩序、自主选择”的世界观格格不入。
一方面,马斯克确实推动了若干技术边界的拓展;但另一方面,他的崛起方式和政治姿态,却不断侵蚀自由主义赖以为生的制度基础。他是那种奥地利学派最警惕的角色——把自由当作旗帜,实则在权力与金钱之间斡旋;把自由当作营销手段,却不愿为真正的市场公平承担代价。
奥地利学派反对的不只是政府干预,更反对那些打着自由旗号,却通过国家机器自利的资本家。这种人比明确支持集权的人更具欺骗性,因为他们腐蚀了自由主义的核心伦理基础。
从理论上说:
- 他们破坏了价格机制的中立性;
- 扭曲了市场的资源配置;
- 在道德上使得“自由主义”沦为利益集团的掩护词;
- 奥地利学派认为,自由市场必须排斥一切“寻租行为”(rent seeking),任何企业若依赖国家资源以优于竞争对手,那它就是在破坏市场本身。
- 自由不再是道德立场或经济哲学,而是一种商品化的标签。这是对自由的工具化。
这正是奥地利学派所强调的“制度性虚伪”(institutional hypocrisy)与“技术权贵主义”(technocratic corporatism)的危险所在。
自由不是哪一个企业家自封的身份标签,而是一整套制度的逻辑与伦理秩序。如果我们以奥地利学派的原则为坐标系,不难看出:马斯克不是自由的代表人物,而是自由被现实扭曲后的产物。他之所以看起来接近自由,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世界距离自由本身已经太远。
真正的自由,是不靠政府补贴就能竞争,是在任何政权面前都说真话,是技术不凌驾于道德的边界之上。而这一切,马斯克都尚未做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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